在这片由微光所维持、构建于虚实边缘之地的小镇中,夏修依旧静静地站在路灯投下的光晕边缘,他的身影仿若被切割在明与暗之间,背后是层层叠叠、好似随时会崩塌的黑暗,而面前则是那高悬于天顶的光之灯塔,亦是神之刑具的路灯。
那被囚于灯源之中的神只——圣库斯伯特。
他始终沉默不语,其形象如铸铁般端坐于痛苦与神圣之间,四肢紧缚,白发如燃,神光从他的胸腔深处流出,沿着身周的锁链流淌至四方,支撑起这片本不应存在的现实切片。
直到夏修的目光注视在他身上,他的眼睛,毫无征兆地,睁开了。
如同燃烧着的炽金星辰,映照出不可直视的神性光焰,那一瞬间,不是小镇照亮了他,而是他重新照亮了整个小镇。
夏修几乎是在那一瞬间便感知到,[存在感削弱弥母素]所制造的隐匿泡影像玻璃般被击碎,那些本应令他于一切神识下都化为不可识别的规则,被其识破了。
他被那双炽金之眼完整地看见了,赤裸地暴露在神性的审视之下。
但让他意外的是,那双眼睛中并没有仇敌该有的怒焰、也没有正义所应当具备的审判之光。
而是……一种更为古老的、超越善恶二元对立的沉静。
这一变化并非仅仅落于夏修的感知,在灯下、在这唯一可生存的现实之岛,所有身披教袍与圣徽、正在低声吟诵的信徒们,在那神只睁眼的刹那便齐齐变色,恐惧如寒流般迅速蔓延,打断了吟唱中的哀歌。
他们的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拧紧的琴弦突然断裂。
接着,数位骑士几乎是下意识地拔出了剑,剑身在圣光之下泛起冷芒,他们将目光齐刷刷地转向镇外的黑暗地带,那里——本应是长夜蛰伏的方向。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直到,圣库斯伯特的声音响起,不是口吐言语,而是以更高层次的意志形式,同时传递进所有人的脑海中。
“长夜未临,恐惧无据,来自门外之门,天穹之上,旧约之后的访客,真理之侧的同途者莅临此境,汝等,退下吧。”
教士们脸色苍白如纸,但无一人敢违抗;铠甲摩擦声在空中划过,骑士们收起剑,缓缓低下头颅,跪地退让。
他们退回了光照下的街巷之中,退回教堂与石屋的阴影下,将整个神与人的对话空间让渡于那高悬于灯上的神只,和那一身手持权杖,来自世界之外的外客。
路灯之下,世界安静无比。
夏修轻轻歪了下头,眼神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确认,他望着那被束缚于路灯之上的圣库斯伯特。
“你看上去有点不好受啊。”
圣库斯伯特低下头,那张老者面孔线条刚毅,须发如霜,眉宇间依旧流露出神性不灭的肃穆庄严,但语气却意外地轻松,他以一种近乎黑色幽默的方式答道:
“确实不怎么舒服……挂在灯上久了,感觉自己也跟路灯一样发光。”
夏修先是一愣,随即低笑了一声,银杖轻点脚边的光影,似乎在掩饰心中微妙的情绪。
他望着对方良久,才道:
“你跟我以往遇到的信仰系神只不太一样。”
他的语气中没有那种对神只天然的轻慢,不同于那黄金王庭中那些披着神性外壳、实则早已沦为权柄与延命机器的古老存在,这位被悬挂着的圣库斯伯特,依旧保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正直气息。
那是一种宗教文本中少见的真正神圣,不是神威赫赫,不是冷漠天命,而是人们期待神明时,所设想出的那种温度。
“你知道阿贝里奥的情况吧?”夏修缓缓问道,“也知道我吧?”
他没有绕弯子,直接进入正题。
在那静谧的路灯之下,圣库斯伯特悬挂于高空,身形虽然枯瘦,神性却丝毫不减,他的眼瞳依旧如灼灼的炽金火轮,在黑暗边缘照见人心的映影。
他那被束缚的双手微微动了动,像是在感知自身已然迟钝的神躯,却没有挣扎,只有从容地注视着夏修那一双仿佛可刺破迷雾的眸子,声音随之而落,如同教堂暮钟,低沉却不可忽视。
“我当然知道,”圣库斯伯特缓缓开口,“我的信徒仍在活着,他们的思维、梦境、祷告和焦虑,都会从那堵破碎的晶壁缝隙中回流而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双手被束缚的位置,那是一种极近残忍却极近真实的处境,正如被祭司高悬于圣火之上的牺牲之神,他脸上却浮现出一种超脱的沉静。
“你杀死了我的大牧首。”他的语气仍然没有一点责难之意,“但他早已被宇宙维度中那些不能被命名的怪物腐蚀了灵魂,若你不出手,我也终将清理门户,你只是比我更早一步。”
“我还知道,”他说,“你获得了那把位面之剑,[阿贝里奥之剑]……它的锋芒甚至能割裂神格的余烬,我知道你杀死四位暴风之王。你征服了阿贝里奥半数以上的疆域,从南至东,从东至中,现在你将目光投向了我……你来到这里,不是为了交谈,而是为了让我,也从这片世界上抹除,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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