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李工、汪工。路上辛苦了。”曲奇小跑着上前接下两个人手中的行李箱。李工和汪工是他们的口罩机供应商，在制造喷丝板和组装口罩机上经验十分丰富，顾淮民特意交代他们一定用最高规格接待他们，此次出行他们坐的是莫卡给订的头等舱，住的地方也是当地最好的招待所。

　　 曲奇和吴亿都以为供应商会派来两个非常有经验的老员工过来，但是当见到李工和汪工的时候，还是小小的吃了一惊，因为这两个人实在是太年轻了，看起来三十岁都不到。

　　 “也不一定是年龄越大就越有经验。”曲奇在心里面自己嘀咕，并且为自己的刻板印象打了自己十个大板。

　　 李工扎了个脏辫，汪工头发做了挑染，吴亿看到之后心里想道：“供应商的公司文化真时髦。”

　　 两位工程师到了就被吴亿拉到会议室里看他们组装的喷丝板的机器，吴亿整个人非常高兴，一扫之前的消沉情绪，对他来说，这两位可就是天降神兵一般的存在，毕竟在做口罩机这件事上，他们两个是专业的。

　　 “李工、汪工，你们可算来了，今天帮我们看看这个喷丝板怎么能正确吐丝。”吴亿说的态度十分诚恳，他是真的希望通过专业人士解决难题。

　　 “我看看啊。”李工掏出背包里的眼镜戴上，仔仔细细地摸着他们喷丝板的机器，一边摸着一边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曲奇和吴亿就用着崇拜、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他。

　　 “没问题。”李工看样子是已经检查完了机器，把眼镜也摘下来放到背包里。

　　 吴亿懵了：“啊？”

　　 如果没问题的话他们的喷丝板就应该可以正常吐丝才对，他觉得可能是他安排得不周，导致李工和汪工都不想出力。

　　 吴亿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微笑着说：“二位今天舟车劳顿应该也辛苦了，我先送你们去酒店休息吧。”

　　 李工和汪工点点头，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往门口走。

　　 顾淮民来的时候看到办公室里还是莫卡的那几个人，奇怪地问道：“供应商派的那两个人还没到吗？”

　　 吴亿：“顾总，他们到了，但是可能是太累了，状态不太好，我就先送他们休息了。”

　　 顾淮民不置可否，他们莫卡现在的工作节奏确实没办法要求别的公司的人和他们看齐。

　　 “能出丝了吗？”顾淮民凑到机器前问道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顾总。我们是完全按照供应商给的图纸组装的，一个地方都不差，但是不知道为啥，就是不出丝。”吴亿苦恼地挠挠头，他和团队研究这图纸研究了快一个礼拜了，好不容易研究透了，组装上了，结果并不出丝，这是怎么回事，谁也搞不清楚。

　　 “明天我亲自去请那两个供应商人员给咱们看看。”

　　 ——

　　 第二天一早，顾淮民带着吴亿来接李工和汪工，掐着8:30拨通了电话，一听说顾淮民都来了，两个人下来得很痛快。

　　 顾淮民：“李工、汪工，听说二位是这方面的专家，帮我们看看为什么我们按照图纸组装的机器一点都不出丝呢？”

　　 汪工：“图纸你们也信？”

　　 吴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他进入莫卡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这么和顾淮民说话，这也太......不尊重人了。

　　 吴亿刚要开口提醒他，就被顾淮民拦了下来：”汪工说的对，我们在做口罩这一块确实是个短板，只能看图纸了。“

　　 汪工也是没想到自己这一拳打到了棉花上，顿了顿才回道：“我们一会儿看看吧，问题出在哪里。”

　　 吴亿以为顾淮民都亲自出马了，这两个神兵肯定能配合了，结果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还是和昨天他们刚来的时候一样，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摸了摸机器，给出一句三字经：”没问题。“

　　 其实当顾淮民见到这两个人的时候心底已经有答案了，只不过他也要为了莫卡的口罩团队再试一次，这样才不留遗憾，所以他才会亲自来接他们来公司，又在黄毛出言不逊的时候依旧保持和颜悦色的与他说话，但是他更知道，此时此刻时间是最宝贵的，面前的这两位被吴亿称作“神兵”的供应商工作人员，显然不想配合他们的工作，与其在他们身上耗费无谓的时间，不如想想planB。

　　 顾淮民当即做出了决定：”吴亿，两个方案同时进行：一、外购喷丝板，二、项目团队马上修改设计，制作新的喷丝板。“

　　 吴亿：”好的顾总，我和金成竹那边对过了，外购喷丝板最快也要两天到货，进度耽误不起，我们决定同时制作两个喷丝板，一旦第一个失败，马上在第二个上进行修正。“

　　 每个月莫卡都会组织龙虎榜颁奖，许东带领的口罩龙虎榜拿奖专业户，却缺席了当天的领奖，因为主要骨干都一心扑在了喷丝板上，全然顾不上口罩领奖。

　　 缺席口罩颁奖的还有顾淮民，他穿上工装和项目团队聚在一块儿研究设备上的问题，发现第一次做的喷丝板因为没有经验，有个关键尺寸他们设计制作大了，所以导致喷丝效果不是很理想。通过在网上查各种资料进行比对，对结构进行分析，还有对模头尺寸的确认，重新修正了喷丝板。

　　 顾淮民带着大家直接分析数据，他撸起袖子，把白板上写得密密麻麻的字擦掉，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喷丝板的模头，大家一起推算尺寸，定稿以后，就按照新的尺寸连夜把原本同步制作的另一块喷丝板修成了这个这个尺寸。

　　 没人知道，背过身擦白板、算尺寸的顾淮民刚刚失去了相识的老友，护目镜里一不留神就蓄满了泪水，来不及把笔帽盖上，顾淮民冲到卫生间嚎啕大哭：“怎么就走了呢？你怎么就走了呢？你才三十来岁啊！”林达安给顾淮民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和同事确认模头的尺寸，自从疫情以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接了电话也不吱声，还是顾淮民问他怎么回事，林达安才支支吾吾地说道，他哥走了。顾淮民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还呆呆地问道，走哪去了？现在疫情这么严重，别往外跑了。谁知道电话那头的林达安突然就一声哀嚎，完全没有了能源局局长的风范，痛苦流涕地说他哥没了，也不听劝，天天去实验室，实验室的中央空调把感染者的病毒吹到了林达林的实验室，林达林一开始也没在意，以为就是普通感冒，没想到……后面的事顾淮民已经听不到了，在听到林达林没了的时候，脑海里只剩白茫茫一片，没有别的声音，只剩下耳鸣的声音。他想订票去北京，林达安提醒他说没用，现在封控非常严格，不让出市区，再说现在莫卡在研究口罩，大家都看着呢，让顾淮民不要去了。

　　 顾淮民哽咽道：“记得帮我送个花圈，写我的名字。”

　　 林达安说好。

　　 回归到办公室里，大家能感受到顾淮民不对劲，但是他不说也没人知道，见顾淮民仿佛没事人一样拿起白板笔回头问道：“刚才咱们算到哪儿了？”

　　 项目团队昼夜不停地调试设备、在网上找遍了喷丝板地图纸和资料，终于在第二天下午再次启动设备时出丝成功！顾淮民、许东、凌思言，甚至是已经半退休状态的毛棋生都来到了现场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曲奇送走了最后一个领导之后半躺在椅子上给自己的眼睛滴了眼药水，转动眼球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也不顾眼药水有没有吸收，睁开眼睛跑到会议室里拿出最终的图纸和供应商给的图纸，发现供应商给的图纸是完全错误的版本，他们之前做的努力等于是南辕北辙，能成功出丝就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