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钱君陷入沉思之际，老四走过来向他发问：“大哥，有一句话我一直憋在心里，想要问问你……”

　　 钱君心知肚明，但还是问了一句：“有什么话，说说看……”

　　 四叔溜了他大哥一眼，提出了他积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要是当初没有在春城碰到咱家那位侄少爷，你是不是这一辈子都不能回三合堡了？”

　　 四叔的一问，也是萦绕于万千人心头的一问。

　　 但凡知道钱君的人，可能都这样想过：如果不是看钱小子混好了，有个人样了，他大爷还能回来？

　　 在过去那段时光里，兄弟几人从未如此严肃认真地探讨过这个话题。

　　 而如今身处此地，哥仨的地位平等了。

　　 每年的七月十五以及岁末年初，也未见有人会特意在谁的坟墓前多烧几张纸钱......

　　 因此，此时此刻谈论这些倒也并无大碍。

　　 用四叔的潜台词来说，大概就是：都下来了，我也不用怕你了！

　　 大爷并没有急着回答，舔了一口酒，看着碗底子皱起了眉头：“这他妈还真得给钱小子提个醒，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可真是没法过了！”

　　 那哥俩听出了大哥在顾左右而言它，不免失望。

　　 沉默了一会儿，钱臣大度地来了一句：“大哥，要是不愿意说就别说了，不用拿别的事儿掩饰。”

　　 大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好心帮你们说话，竟然还不领情。

　　 “我可不像那些写书的人，写了又删掉，删掉又重新写……

　　 “人生原本就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哪能随随便便篡改呢？”

　　 四叔见状，用眼角余光瞄了一下大哥，然后稍稍低下头，轻声催促道：“那你倒是快说啊！”

　　 大爷无奈地叹息一声：“其实，写本书真的挺困难的......”

　　 听到这句话，钱臣和钱武互相对视了一眼，失去了继续吃瓜的兴趣，转而开始私聊去了。

　　 想听两句真实且有感情的鬼话，实在是太难了！

　　 钱君摇了摇头，倒了杯自制的花茶，开始品起这独属于自己的滋味……

　　 黄泉路上，多有此花，花开甚艳，却少有人识。

　　 钱君也不认识，名字是一个姓孟的老太太告诉他的——彼岸。

　　 不确定是否有毒，但他还是把花制成了茶，并自己命名——忘忧。

　　 钱君认为，他的人生就像这朵花一样。

　　 拥有着让人向往不已的艳丽色彩，但却生长在阴暗幽闭的环境之中。

　　 当你在此岸采摘下一朵时，你已经身处彼岸；

　　 而当你回过头去张望时，曾经的来路竟然也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彼岸……对于过去的经历，钱君并不会避讳与兄弟们谈论。

　　 然而，他之所以不愿意主动提起那些往事，并不是担心别人会听到，而是害怕这些回忆会再次萦绕在自己耳边。

　　 毕竟，无论其他人对此抱有怎样的态度——或许是理解，亦或是不屑一顾，都无法对钱君现在的生活产生实质性的影响。

　　 他所回避谈论的，是人性，那种远比书中描述得精彩或者不堪的真实人性。

　　 无论用多少笔墨去粉饰，终究还是会露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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