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惴惴不安地将皇后迎入正殿，端等着她发落。

　　 谁知却听到，

　　 “睿儿乃我大雍正位太子，大婚在即，一应安排可马虎不得，若是不嫌弃，由本宫亲自来操办睿儿的大婚事宜，可好？”

　　 李睿闻言，身子微微顿了顿，并未抬头。

　　 虽说皇后主动上门，并要帮自己操办婚礼着实有些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谁在皇后身后指点，让她这么快就拉拢东宫，太子心下还不好确认。

　　 他幼年丧母，身后亦没有可以仰仗的母族支持，若是皇后此时站在自己身后，面上总归是好事。

　　 可皇后内里打的什么算盘，他李睿却不得不防。

　　 “母后辛劳，睿儿但凭母后安排。”

　　 皇后见他这幅假模假样的恭顺，心里就恨得又酸又苦，可沈老夫人的话亦说得在理。

　　 身为世家高门的女子，肩负的使命不光是自己的那些富贵荣华，还有整个家族的声望与前程。

　　 宋若薇是皇后，即使此刻再有恨意也要打落牙齿和血吞，将昔日里视为眼中钉的太子拢在自己身边。

　　 她浅浅一笑，继续说道，

　　 “哀家想着，太子这些年来清心专注，宫里都没个贴心之人侍奉，如今大婚，不如把良娣、良媛都早些定下。睿儿可有主意的女娘，哀家替你安排。”

　　 李睿倒也不是清心寡欲之人，只不过跟柳婉婉早有婚约，深知她的心性，是以不愿意在身边摆些莺莺燕燕，无端招惹婉婉伤心。

　　 太子之前还看不清皇后为何突然转而扶持自己，就算是防着丞相，她就怎知自己能任其摆布，原来是在这里留了后手。

　　 那王福春是王莽之女，皇后的杀子仇人，她提及要安排良娣良媛入东宫，便是不愿王福春踩着自己儿子的尸骨上位，过得逍遥快活罢了。

　　 李睿本就对广阳县主王福春无情，不论皇后安排谁进宫与之斗法，他都不屑理会，左右连太子妃的位子他亦不能决定人选，更何况良媛良娣呢。

　　 “儿臣并无主意之人，还劳烦母后费心安排……四弟的事情还未有定数，望母后莫要过分忧心，他福泽深厚，一定会平安归来。”

　　 太子思虑之后加上了这句，听着理所应当，却似有深意。

　　 如今，李睿似乎更愿意李阔活着，但是得活在自己手里，若是能将人寻回，谁拿捏谁，尚未可知。

　　 -

　　 裴府

　　 自从那日打武雍侯府回到家中，裴博雅日日不得安睡，常常高热惊厥，卧榻不起。

　　 她总在梦魇中看见张妈妈满脸是血被拖在乔楚天马后，不停向自己呼救。

　　 而乔楚天同柳婉婉却坐在马上，阴狠地笑着看自己狼狈的样子。

　　 几日下来，人已经瘦了一圈，惨白虚弱，不敢见光。

　　 裴母亦是额上缠着白布条，病恹恹地在屋内长吁短叹。

　　 这日府中掌事的婆子来报，宫里来人了。

　　 “宫里？”

　　 裴母眼睛忽然一亮，扯下布条，理了理衣衫便去正厅相迎。

　　 宗人府主事张大人带着两个大木箱子候在厅前，一看便是宫里赏赐了物件。

　　 裴母喜忧参半，客客气气地将人迎入堂中落座。

　　 “裴夫人，微臣来给您道喜了，皇后娘娘懿旨，令千金被选为良媛。可……看您这样子，难道沈老夫人没同您说起？”

　　 裴母攥紧帕子，嘴角抽搐，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良媛在太子后宫之中的位份不高，上面不光有太子妃，两位良娣，更是平级的还另外有三位良媛。

　　 裴母心中计较的是，虽说宗人府来操办采纳等事，又赐了这些东西，可若是母亲安排的怎会只是个良媛，怕不是皇后娘娘有意为之。

　　 张大人走后，裴博雅也得知自己不日就要入东宫，一想到日日要面对王福春那狠毒的眼神，她便浑身颤抖，哭泣不止。

　　 “母亲……雅儿不想去……您去求求外祖母，她定会有办法的……”

　　 裴母沉了口气，摇头说道，

　　 “皇后懿旨已下，且不说你这位份低，带不得娘家婢女婆子入宫，就怕日后为娘想见你一面都不容易了……”

　　 话到此处，母女二人抱头痛哭，裴母这时才后悔自己没能高嫁，现下连个诰命都混不上，更是连累女儿入东宫还看人脸色过活。

　　 -

　　 武雍侯府

　　 老夫人将裴府送来的信笺看过之后，就放在手边茶几之上不再理会，径自走到院中去喂鱼去了。

　　 丽娘上前，轻声道，

　　 “老夫人早上不是喂过了，现在怎的……”

　　 老夫人冷笑了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只见她将手中盛鱼食的陶罐整个扔进缸中，低声说了句，

　　 “立不住的玩意儿，非要做些恶心人的手脚才能好过，当年怎么就选了她去穿了那身凤袍！”

　　 见老夫人少有这般动怒，丽娘将头又低了些，安静地侯在一旁。

　　 “去，在府库里把我的嫁妆分一半出来给博雅添妆，皇后见我坏了规矩便知我心下不满她的手笔，自会默许；再去查查两位良娣是哪家的千金，高门权贵总有些见不得光的短处，让博雅捏在手里，入宫之后便不至于被人欺压。”

　　 “老夫人，奴婢查过了，良娣分别是宋府行十三宋念慈，郭家嫡女郭艾湘……”

　　 “郭家？督查院院判郭明安？”

　　 “正是……”

　　 若是宋十三是皇后的人，那这郭家嫡女郭艾湘则是圣上的眼线。

　　 郭明安是大雍立国之后才被圣人提拔上来的，职在监督各省各司官员，包括各位皇子，对圣人忠心不二。

　　 别说是裴博雅的父亲，大理寺裴侍郎见着他都要低三分，就连大理寺卿见了他也要谨言慎行。

　　 “这郭院判的女儿是把双刃剑，即可说是圣人对太子关爱，亦可理解为圣人要连太子的后院都想伸手，什么太子，还不如市井百姓自在。”

　　 “老夫人，这一个是自己人，一个又是那刚正不阿的郭院判家的，怕是找不出什么短处……”

　　 老夫人脸色阴沉，来回踱了几步，又说道，

　　 “上面的动不得，那便安排下面办事的人乖乖听话，东宫总管吴顺，还有剩下那三个良媛，一定要把雅儿的路铺好！”

　　 丽娘领了只是便要去着手安排，却又被老夫人喊住，

　　 “你等等……那王福春……”

　　 老夫人转头看了一眼，丽娘也近前顺着老夫人的目光看去，地缸里那条最贪嘴的金色锦鲤此时，已经白肚朝上浮在水面上了。

　　 “奴婢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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