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消息既是预料之中，又让林芷感到几分意外。
娣与蓝麟，的确与那些肤色黝黑，举止狂妄的欢伯人不同，甚至，他们的口音都带着沙镇的某些特色。
更何况，之前在杏花林，林芷曾经试探着问过娣似乎不是欢伯人，对此，娣并未否认。
因而，当蓝麟说出他们二人的来历时，林芷并不觉得十分吃惊。
她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何蓝麟要告诉自己这件事呢？
蓝麟见林芷并不多问，唯有继续说道：“娣与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曲国。”
“青梅竹马。”林芷顺口说道。
她忽然又想到娣如今已为人妇，忙道歉说：“对不起。”
“没什么。”蓝麟笑了笑，“这不是什么秘密。”
二人继续向前走去。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林芷不知该说什么，她与蓝麟不过在街上偶遇，二人素无深交，何以像多年老友般在这街上絮絮而谈。
“蓝大哥，我还有事儿，咱们改日再聊吧。”末了，林芷无奈说道。
蓝麟这一路只是跟着林芷，往日娣在杏花林之时，蓝麟虽是谈吐有礼，但亦不是个性情开朗之人。如今，少了那个活泼的娣，他与林芷便愈发无话可说。
“哦，这样啊。”蓝麟似乎有些如释重负，他笑了笑道，“也好。”
这位蓝大哥，今日真的很奇怪呢。
可最近的怪事儿多了，林芷也就见怪不怪了。
她与蓝麟道别后，走了两步，忽又想起什么，回身问道：“蓝大哥，最近你们还从杏花林买酒么？”
蓝麟一怔，“买酒之事，向来都听展爷的安排，我不是很清楚。”
“林姑娘即是这样问了，我回去打听稍作打探便知。”他这样说道。
“不必了。”林芷摇头笑道，“我就是这么一问罢了。”
“哦，即是如此，容蓝某多问一句，林姑娘怎会离开杏花林？”蓝麟亦是笑着问道，仿佛这是件平常不过的事情。
“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想换个天地看看。”林芷答道，她顿了顿，向前望去，转而一笑道，“蓝大哥，我该走了。”
蓝麟点头道别，林芷加快了步伐，方才与蓝麟说话之际，她看到了六指。
自从在王屠户的小院分别后，林芷就再未见过六指，未曾想竟在这里遇见他。
她跟着六指走了段路，六指似乎是要回杏花林的，但不知何故，在快要走到杏花林时，他又转身向着另一条小巷走去。
他要去哪里？
林芷心生疑窦，忙跟了上去。
然而，就在这迟疑之间，却是再看不到六指的身影，这巷子不同于黛黎那间小屋所在的巷子，此处商户甚多，街铺林立，要想在此找到六指，恐怕是要大费周章。
林芷立在巷口，手足无措。
她不知六指是否发现了自己，才选择刻意避开。
然而她真的很想知道，阿旺他究竟葬在何处，杏花林如今又是怎样的景况……
她看着那门扉紧闭的商户，曾几何时，这里也曾是车水马龙宾客盈门，然而，那几日前漫长的暗夜，却还是令沙镇大伤元气。
走的走，死的死。
如今沙镇所剩的，除了韩府那样的豪门大户，也就是些不愿离开故土的人们了。
风卷着尘土迎面而来。
林芷黯然转身，眼眶涩的生疼，如果自己能早一点发现王屠户……
“小林子。”她听到六指在身后唤道。
这一声小林子唤的林芷鼻头发酸，她深吸口气迅速擦掉眼泪，转过身来，“六指哥！”
不过只是两日未见，六指的下巴有了微微泛青的胡渣。
他看着林芷，“你找我？”
“嗯。”林芷一时语噎，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走吧。”六指仿佛明白林芷心中所想，他转身向前走去。
林芷忙在他身后跟上，却见六指的方向，似乎是要出城。
六指低头向前走着，他走得有些急，林芷不得不一路小跑跟上。
“要在天黑前回来。”或许是见林芷累的气喘吁吁，六指这般说道。
林芷慌忙点头，表示理解。
于是，二人再无他话。
等到了一片荒芜所在，六指的步速慢了下来，林芷的心，蓦然揪得生疼，如果她所料非差……
“到了。”六指指向一个“土包”，“他在那里。”
大悲无泪。
林芷本以为自己看到阿旺的坟冢会放声大哭，然而，当这个杂着野草，黄土微湿的土堆，就这样孤零零的出现在她面前时，林芷，哭不出声。
她一步，一步，走上前去。
她无法想象，那个爱说爱笑的阿旺，长眠于此。
“阿旺，我来看你了。”林芷说完，便俯身从地上掬起一抔泥土，洒于阿旺的坟冢之上。
荒草萋萋，寒鸦悲啼。
“六指哥。”林芷看了那坟冢好一会儿，她缓缓站起身道，“我一直在找你。”
从林芷为阿旺的坟冢撒下那把泥土后，六指他神色略缓，但却开口说道，“忘了杏花林，那里已和你无关。”
六指的话，说的极为冷漠。
那些在杏花林共同进退的日子，怎能说忘就忘？
“六指哥，杏花林，我不会再回去了。”林芷看着沙镇天空的那道分界线，那道曾经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啊，在消失了数日之后，似乎就像洇开的墨，不再那般清晰可见。
林芷向六指这般承诺道。
六指点了个头，转身便要离去。
“我只有一事相问。”林芷在六指身后追问道，“阿旺的死，与韩府有何干系？”
杏花林她可以不回去，但阿旺，不能就这样白死了。
六指闻言转过身，他看着林芷的眼神有了几分陌生，“不要问我。”
“那我要去问谁？”林芷不能让六指就此离去，她有太多的不解，需要有人来说个明白。
“林芷。”六指从未如此郑重其事。
“我什么都不清楚。”他指着阿旺的坟冢说道，“你想知道什么，就自己去问，去打听。”
林芷同样看着阿旺的坟冢，她鼻尖一酸，忍不住问道：“六指哥，我们一定要如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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