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颤着手接过,稳住自己的心绪:“走了?”
武卫:“吴嬷嬷说,她心愿已了,活下去也是平白度日,不愿意随属下离开。只求一死,能早日赴黄泉侍奉其主。”
我兀自叹口气:“一把大火烧了吴嬷嬷所在的浣衣局,替换出吴嬷嬷的尸身,葬在其主墓旁。”
“我能做的,也只这些了。”
武卫点头应下,我取出火折子,将药衣燃尽。
一缕青烟升起,我盯着地上的灰烬问道:“内玺可联系上了?”
武卫答:“回主子,统领发现大瑶帝君之死似有蹊跷,已亲自赶往大瑶,探查虚实。”
“还有,统领说,新一批暗卫,三月后可前来报到。”
我突然有些烦闷,大瑶帝君,在其身为帝子时,曾与他有过两面之缘。我助其成为大瑶新君,他允诺我九州战事爆发,绝不与青州为敌。
如今大瑶已归顺青州,若大瑶帝君当真未死,局势似乎又要陷入尴尬之境。怕只怕,他恨我反悔盟约,伺机报复。
百足之虫,虽死而不僵。
一朝百年基业,若其有复国之心,必定一呼百应。
我点头道:“我知道了,舫城现状如何,可有消息?”
武卫答:“飞鸾楼传来的消息,公孙孙一叛变前日,舫城水患更甚,死伤上万。”
“新修的堤坝坍塌,整座城都淹了。流民大量逃窜,前往附近受灾较轻的各城。孙荐之不允,拒不开城,与舫城都尉产生争执,误砍了舫城都尉的脑袋。”
我淡淡道:“我竟小瞧了这孙荐之。”
“后来呢?”
武卫答:“两日后,帝君派赈灾钦差至舫城,当众宣旨,砍杀孙荐之,以平息民怨。”
我心中一惧:“是否还当众宣读,公孙孙一谋反,孙荐之为其党羽,私吞赈灾粮饷,以致新堤不固,大水淹城?”
武卫:“正是。这消息是由舫城来的商贾,醉酒后在飞鸾楼所言。那时属下等,与主子困于府中,无法及时确认消息真假。”
“第二日,那商贾离奇死在所住客栈。”
我眉头一挑:“杀人灭口?”
武卫道:“属下曾前去探查尸身,凶手武功深厚,乃一刀毙命。此案,也成了一桩悬案。由于人手实在紧缺,属下的职责也是保护主子,所以未能前往舫城一探究竟。”
我点点头,问道:“宫中驿站……不,最快的暗探,从帝城往返舫城,需要多久?”
武卫道:“即便是骑千里驹,彻夜不眠赶路,一来一返,也需三日。若用信鸽传报,暗探将圣旨送到舫城,也需整两日。”
我道:“那便是了。舫城大淹,都尉横死,发生在公孙叛变的前一日。即便暗探当日动身将此消息传回,也得在公孙叛变的次日才能传回宫中。帝君下旨,诛杀孙荐之,这道旨意最快也得等到公孙叛变的第二日才能到舫城。”
武卫抢道:“据舫城商贾所言,圣旨到舫城的日期,是公孙叛变的第二天!照理说,这天应是帝君下旨,再派人将旨意送往舫城的时候。万不会,才刚下旨,旨意就凭空从帝城到了舫城!”
我点点头,赞许道:“而且帝君派的钦差,是携旨随同前往舫城。暗探可以一整日骑马不歇,钦差却不行。”
武卫道:“所以唯一的可能,帝君是通过信鸽得知孙荐之杀都尉,再派钦差大臣前去舫城?”
我摇头,坚定道:“非也。”
“依照我们的假设,信鸽从舫城飞到帝城需要半日。而暗探骑千里驹彻夜不休,需要一日半。钦差大臣携旨前往,需要两日甚至更多时间。”
“若信鸽,于孙荐之杀人当日到帝城,也就是公孙叛变前一日到帝城,帝君即刻下旨,或许能赶在公孙叛变的次日到舫城。”
“但此时,公孙并未叛变,帝君也不知孙荐之为公孙党羽。圣旨中,又何来党羽一说?”
武卫恍然大悟:“所以无论如何,帝君诛杀叛国党羽孙荐之的旨意,是根本不能在公孙孙一叛变的第二日、舫城大淹都尉横死的两日后到达舫城!”
想起那日,我告诉帝君孙荐之恐有谋逆之心,帝君全然不在意的模样。想来帝君早已经知晓,孙荐之是公孙之人。
可那时他却毫无动静,只等着孙荐之犯了错,舫城大淹,才将早早准备好的旨意和钦差大臣派去舫城。
他要将错全部推到公孙孙一身上,让百姓爱戴、感激帝君圣明,救百姓于水火。憎恶曾保家卫国、声望极高的公孙,为敛财枉顾人命,修建豆腐堤坝。
这一身的君威、一城的民心,竟是靠着上万条性命去换的。
他明明,可以防患于微时,尽早拿下孙荐之。如此也不会发生之后的事,可他没有。
我连连冷笑数声,淡漠道:“帝君早知孙荐之,是公孙党羽。便提前排布好了一切,只等舫城出了人命,民怨四起,才扮做大罗金仙、救世观音,前去诛杀叛贼,赈济舫城百姓。”
武卫一时沉默,良久后道:“无数兄弟,未死于仇敌、杀手之下。反倒……”武卫看我一眼,不敢再言。
我突然想起白日的事,问道:“听说有朝臣上奏,迫使帝君放我出宫?”
武卫点头,答:“甄大人联合朝中,与主人相亲近的臣子,让其向谏臣吹风,便有了此事。”
我心中仍旧压抑,但听及甄富贵,一直在我身陷囹吾后,设法转圜,心中多了一丝安慰。
武卫道:“神策大将军,虽未呈奏折,但也当朝表奏,请帝君放主子回府中养伤。”
我皱起眉头,若谏臣上奏,帝君还有那么一丝可能,顾忌人言。只怕玄一也提,帝君反倒不会放我出去。
我问道:“是否有可能,让我见玄一一面?”
武卫答:“主子所在,是深宫居所。朝臣活动的范围,仅限于朝殿、内阁、议事阁三处,恐怕不能来此。不过……若玄一大人,愿意深夜潜入,也未尝不可。”
我思量半晌,寻出纸笔,写了封信交于武卫:“把这信交到玄一手上,若他肯来,你们便带他来此处。毕竟深宫地形复杂,若无熟悉地形之人相带,是寻不到,也走不出的。”
“若他不肯来,也不必特意知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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