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日子里，差不多每一件事情都能够转化为各种挑逗，她只有一点点勉强的感受，对其他事权都懵懂无知。

　　 苏素的高中毕业照，故意做出的自然姿势，用笔修理过的表情，苏苏和林勇在走廊正面谈话时被拍下的照片是她从卧室的另一面上的窗户偷拍的。

　　 他们从来没告诉过她他们当时在谈什么。

　　 唐美云擦干最后一个碟子，并放到一边，她觉得她听见橱柜后面或它后面的墙里面有动静。

　　 她踮起脚尖，用手指触摸背后，觉得在那里表面凹凸不平，她昨天做日常打扫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呢，连她住的房间都有瞒着她的秘密。

　　 收音机里的音乐停了，一个男人宣读新闻。

　　 他的声音厚重，微颤，好像喉咙里卡了个东西，他没有说出来是什么背景。

　　 唐美云早就知道凡是新闻都有含义，知道有些词句和字词代表它们没有说出来的意思。

　　 但她现在没有时间解读这条新闻。

　　 她关掉收音机，让自己只听苏苏的磁带上放出的发闷的音乐。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向放刀具的厨用刀架走去，那刀架是她妹妹送给她的结婚礼物。

　　 这刀架用了多年，但那些菜刀从来不需要磨，即便如此，她仍然担心不见得把把刀子都锋利。

　　 她举了举一把薄长片刀。

　　 她擦拭了一下手，迅速将手伸进洗碗槽里面去，去摸它从林勇骨灰里抢出来的六七块他的骨头和牙齿。

　　 因为这些都是他身体里面的东西，所以当她手里握着或用舌头舔着它们时，觉得他就在自己的身边。

　　 她一块一块的，从洗碗槽里捡出它们，放进在窗户上的干净透明的塑料袋里，她两手发抖地捧着这些骨骼，他们令她想起，林勇肯定已经随身把秘密带进坟墓里去了。

　　 他有许多许多秘密。

　　 例如，有一次他出去给自己买了六件新的白色衬衫，但渐渐彼此相同，而且他衣柜里已经有的也一样。

　　 唐美云一直不知道这件事，后来，她偶尔发现扔在垃圾桶里的标签和别针后才知道的。

　　 她出差回来，常常发现电视机是热的，她问他时，他会说，“啊，看哑剧来着，有什么不对吗？”

　　 常常，在吃饭时，在睡觉时，在为苏苏开家长会时……她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他在想别的事情。

　　 “你呆呆的在想什么呢？”她说。

　　 想让他公开，或者直接说，“老公，你在想哪件事呢？”

　　 他永远是皱一皱眉头，说，没事儿。

　　 但是，在一起共同生活了18年后，唐美云在他死后震惊的发现了他最大的秘密和保密最久的秘密，她那么长时间里竟然没有任何觉察。

　　 在她的梳妆台上，十来的塑料食品袋里装着他的指甲屑和头发卷，以及丢弃的碎衣片。

　　 他送给她作为七周年结婚纪念品的珠宝首饰盒子。

　　 在那下面有一个假底座。其中有一个鞋盒子，里面装满了他和几个女人来往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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