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袄”伸手，还想说什么，“灰袄”制止了他，头一甩，他们拐入了旁侧的小道。

　　 心有忧虑，脚步急促，时桑很快重归喧闹主街，置身人群中，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回身去看，那俩人不见踪影。

　　 也许他们不是恶人，但小心点总没错。

　　 时桑顺着人流向前走，中间问了几人，终于行至东市。

　　 立在石拱桥上，望向前方东市，软红十丈，满目繁华，一排排摊点整齐划一，纵横交错。其间人头攒动，鼎沸人声荡在半空。

　　 这一眼望见的人，比狼珩整座山的妖怪都要多。

　　 下了石桥，时桑就如一尾鱼，没入人海里。

　　 人潮拥挤，行步困难，时桑兜转半晌，才寻到一家卖灯笼的摊子。

　　 木车右侧的横梁上挂着一盏星星形状的灯笼，纸面上绘了些山水，造型别致，旁的灯笼挂了一长串，独独它仅剩最后一盏。

　　 星星，很适合苏津。时桑一眼相中。

　　 “老板，我……”

　　 “老板，这个星星灯我要了！”随着一声活泼叫唤，一只芊芊柔荑递来几枚铜板。

　　 时桑一惊，赶忙道：“抱歉，小姐，这个星星灯可否让给在下？在下可抵你一……十盏旁的灯。”

　　 说话的少女诧异地瞪圆了眸子。

　　 这星星灯有那么厉害吗？居然要用十盏灯来换？

　　 在侧身看清时桑面容后，她彻底愣住了。

　　 这人生得真俊俏！比家里的几个哥哥都好看多了，不过……他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

　　 少女扬声：“这位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时桑打量一眼，遂坦诚摇头：“应当未曾见过。”

　　 摊主笑着插话：“这位小姐说是见过，就是见过，小师傅你怎的这么不解风情？”

　　 被调侃了，时桑面上也是清冷，再问：“在下所言，小姐意下如何？”

　　 少女也是大方，摆摆手：“也罢，我要这灯不过是因我名中有一个星字，没什么特别，既然你这么想要，你就拿去吧。”

　　 “多谢。”时桑行礼，“小姐，你选灯笼吧。”

　　 少女没客气，埋头去挑捡：“好哇！”

　　 “嗯。”时桑又选了一盏兔子灯、一盏老虎灯和一盏莲花灯。

　　 少女大半个身子都探在木车上，一盏一盏地看，有几分纠结。

　　 见她还要耗些功夫，时桑索性将灯钱付了，先走一步。

　　 “我都好了！”少女直起身子，猛地发现时桑不知去向。

　　 摊主笑道：“那公子早走了，钱也付了，小姐你直接拿走即可。”

　　 “多谢啦！”少女握着一把灯笼杆，歪着脑袋寻了寻，可惜，茫茫人海中，不见那颀长身影。

　　 少女失落地嘀咕：“到底是在哪见过他呢？”

　　 ——

　　 “面具！”

　　 “好看的面具！”

　　 买完红纸，时桑一转身，就被斜前方的面具摊子吸引了。

　　 除了常见的狐狸、兔子，在角落里，还有一张独树一帜的面具，煞白的脸，雪青的发，额上点了个朱砂，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偏偏，这面具对时桑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此为何物？”他走上前问询。

　　 摊主一怔，随即才意识到，时桑问的竟是那张滞销了好几日的面具，于是极度热情地答道：“这是山君。”

　　 “噗。”时桑忍俊不禁。

　　 “传闻每座山上都有一位山君，专管各类妖怪！”摊主侃侃而谈，说到后面又有点赧然，“我是依着传闻画的，许是丑了些，公子若是喜欢，不妨买两个面具，直接送你。”

　　 是个会做生意的摊主。

　　 时桑抿着笑意摇了摇头。

　　 摊主着急，竖起一根手指：“不然，公子买一个面具，我就把这个送你。”

　　 “我就要这个。多少钱，我付给你。”时桑说完，摊主傻眼了。

　　 要知道，这木架上的面具都卖出几轮了，唯独它还在挂着。

　　 “好，公子，你也是个爽快人！我就只收你一半的价钱！”摊主赶忙将面具摘下递给时桑，好像生怕他不要了似的。

　　 付了钱，时桑拎着三盏灯笼、一沓红纸和一张面具退出了东市。

　　 路上，他不时要低头看几眼面具。

　　 一想到苏津知晓这就是凡人眼中的山君时会有的表情，他就忍不住要笑出声。

　　 一定是气急败坏，大呼小叫。

　　 一心惦记着苏津在等他，又想尽快看到苏津戴上这面具的样子，时桑一路欣喜，嘴角的弧度一点没落，也就完全没有留意到，在不远的身后，有两道雄壮的身影始终跟随着他。

　　 “小师傅，又见面了。”

　　 时桑刚出牌坊，就有一人拦住了他的去处，正是“蓝袄”。

　　 他敛起笑容，神色变得凝重。

　　 果然，这二人真是歹人。

　　 “蓝袄”双手垂在身侧，粗壮的胳膊很是显眼，大臂鼓鼓囊囊，仿佛一拳下去就能将人打倒。

　　 时桑再回身，也不出所料地见到了“灰袄”。

　　 被两面夹击了。

　　 时桑倒是镇定，“你们无非是想要钱，都可以给你们。”

　　 识时务者为俊杰。

　　 金子，金陵山有很多，没有必要因此而耽搁。

　　 他从腰间掏出金锭扔到地上，“灰袄”弯身去捡，“蓝袄”却是没动，抱臂走来，狐疑地审视着他：“连金子都不要，特地来买灯笼和面具？”

　　 时桑未答。

　　 “灰袄”同“蓝袄”招手，“钱到手了，放他走吧。”

　　 闻此，时桑疾步要走。

　　 “蓝袄”却是紧盯他手上的物什，挡来他身前，“我瞧你那面具怪异得很，拿来给我验一验。”

　　 时桑不由得攥紧，“这就是寻常……”

　　 不等他说完，“蓝袄”直接上手来抢，他要夺，时桑不松，“蓝袄”便一脚踹上他的肚子，直接将时桑踹翻在地。

　　 一阵天旋地转，腹上闷痛，时桑面露痛苦之色，束发也乱了不少。

　　 “嗐。真就是个面具！”“蓝袄”查验后骂骂咧咧，“一个破面具，你那么宝贝做什么？”说着，他将面具往地上一扔。

　　 脚尖碾在面具上，瞬时裂开几处，煞白的脸上全然沾染泥土。

　　 刺目的景象犹如利剑搅动着时桑的心，他一时怒火上头，顾不得身上疼，爬起来就向“蓝袄”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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