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黄昏。
刀疤男默默随行在末尾,与队伍相隔五步远,不发一语。
前方的侍女们、卫兵们因黑夜降临松懈下来——他们将要结束今日的旅程,在城镇落脚休整。
街道荒凉空荡,没有人关注这支和亲队伍,队伍中每个人在低声交头接耳,说些无谓的闲事,以化解越来越接近夜国的恐惧。
刀疤男不参与任何交谈,也不打算结识任何同伴,他像头尾行的独狼,巡视着,观测着,嗅着周围一切风吹草动。
有一阵风吹草动。
英不知从何处来,莫名其妙走到刀疤男的身边。
她脸上挂着微笑,却让人毛骨悚然。
刀疤男面色比初入和亲队伍时阴沉更多,两人沉默着,沉默着,前方交谈与嬉笑声变得更大,管事的人也因为路途疲乏放纵着队伍的懈怠。
但刀疤男一刻也不敢懈怠,甚至因为英的突然回返握紧佩剑。
他开口缓缓道:“我都看见了。”
英道:“你看见什么。”
“我看见你干了什么事。”
英挑一挑眉,问道:“我干过很多事,你不说清楚,我怎么会知道是哪一件?”
刀疤男闭上口。
他莫名地觉得这丧心病狂的魔物在炫耀她的恶劣事迹。
不短的静默。
秋风袭过。
刀疤男打破平静:“你为什么加入这支队伍。”
英不打算回答。
刀疤男确信,这魔物的心思绝不简单,他此前想着好玩,想着看戏,未揭发这可疑人物,此刻实在有些自我怀疑——
他是不是做错了?
但已经被英缠上,他们又怎么可能摆脱得了她?
刀疤男眯起眼,镇定又坚决道:“无论你是什么,我不会怕你。”
英终于被挑起些兴致,缓缓笑道:“每当有东西说这种话,它的死相会更加难看。”
不等刀疤男回话,英更加恶意地补充:“当知道自己要死到临头,哪一个不是抱头鼠窜,屁滚尿流?以为示弱就能博得同情,可惜我偏偏喜欢看你们挣扎的样子。”
刀疤男此生遇到各种各样的恶徒,无一不是为了得到力量,为财,为权,为色,皆为利来,皆为利往,但他平生头一次遇见一个并非为了一己私欲,只是拿他人痛苦作乐的纯粹邪恶产物。
“为什么不把你的恶念全部展现出来,却要隐藏在芸芸世间委曲求全。”
英道:“不隐藏好,又如何得到乐趣呢?”
她看向刀疤男,打量着他面上的疤痕,“况且,混在你们中间,观察你们像蝇虫一样匆忙,要比什么事都有趣。”
那眼神仿佛正在将刀疤男开膛破肚,企图看清他暗藏的任何隐私秘密,企图挖掘他的一切痛苦悲切。
刀疤男别过脸,攥紧拳,手心冒出冷汗。
他问道:“为什么要保护那两个逃跑的男孩。”
英纠正道:“是保护一个。”
刀疤男并不感兴趣她究竟想保护哪一个,只追问:“为什么。”
英眯起眼,慢条斯理道:“你最好别知道。”
便闭上嘴,不再允许刀疤男攀谈。
刀疤男江湖飘摇数年,知道什么时候该适时地闭嘴。
他适时地闭嘴,望向西沉的夕阳。
-
张栩本以为要同那几个追兵周旋一番,但跑了半炷香,连半个人也未追上来。
他再拼命跑满一炷香时间,身后除了自己的影子,依旧干干净净。
他有些不可置信了。
那些官差不会这么菜吧?!
张栩甚至停下身,企图望见几个追赶的身影。
可官差们早进了阎王府,哪里还有机会和臭小子相会?
张栩却不知道其中实情,左等右等,最终只能总结一句——
还是自己太强了!
他平缓疾跑出的急促呼吸,架着纪流十一,揣着三尾猫,四处搜寻落脚地。
现下全国通缉,他不能再冒险去什么城镇,只能在这片无尽的森林凑合几天。
落叶极厚,像为土地铺了层厚实的毯子,张栩踩在上面,发出松脆的响声。
所有树都光秃秃的,无论参天的老树,还是新生的树苗,都秃着顶,一片死寂,似乎除了张栩几人,林中一切生灵都消失殆尽。
黑夜笼罩而来,三尾猫点亮双眼,为张栩照明前路。
张栩喘息着,将才花费过多体力,他已然饥肠辘辘,便让纪流十一背靠着树根坐好,自己也席地而坐。
三尾猫自衣襟跳出,蹲在张栩脚旁,用三条猫尾搔着他的脚腕。
张栩从怀里掏出被纪流十一缩小的包袱,念了纪流十一教他的符咒,包袱瞬间恢复原形。张栩打开小山般的包裹,衣物与足量的食物便展现在猫眼照明的亮光下。
张栩忍不住冲身旁陷入昏迷的纪流十一翻白眼,当初这纨绔公子嫌弃自己背着个包袱土里土气,碍了人家的眼,威胁张栩丢掉,结果张栩头铁不答应,便只好运玄力帮张栩变小,叫他藏好,别背出来丢人现眼。
可如今,这张年准备的“爱心包裹”却要派上大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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