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宁坊的征收很顺利，一是沈林甫与大家都脸熟，二是这巴陵本就富庶，王谠更是在此主政十年，对谁家的陈芝麻烂谷子比县令还清楚。
所以这道名册，上面画出来的名字，都是沉甸甸的。还有两个章戳在上面，没几个人敢翻什么浪。
随后又是南宁坊，再是两城巷。最后舍了大租巷，来到了里楼坊。
那大租巷算是巴陵城的贫民窟了，都是租户。一些是搬到城里讨生计的，一些是城里的苦力短工寻个住处，还有的就是城里的破落户。
亲兵队士卒的手里抱的眉寿酒也只剩下十多坛了，沈林甫收上来的银钱，已经多的雇了辆牛车拉了起来。
现在就剩下里楼坊和东城巷了。
其实名册上有些名字，沈林甫是想去敲一敲竹杠的。但是很多人家私下里都有些关系门道，若是事情败露，牵连到自己，就得不偿失了。
遂作罢，毕竟稳稳当当地养成才是自己最好的策略。
“大人，到了周元岁家。”沈绍在旁边说到。
周元岁便是周康，乃是沈林甫的至交了。
周家是纯粹的商户，经营船运，乃是巴陵城船运四大家之一。不过虽然都姓周，但是此周家跟判官周旸没有任何关系。
非要扯，那可能五百年前可能是一家。
周家的门房见外面黑压压地来了一波衙差，还以为是官府来拿贼，吓得赶紧往里面跑去通知家主。
沈林甫对这周家也熟，也不知道来了多少次。
眼看着天色也黑了下来，便让沈绍带着士卒们到旁边的酒楼去用晚膳。毕竟也溜达了一下午，眼看着大家是都饿了。
而自己则跟陈仲荣径直走了进去。
到了里面，正见周家家主，穿着一身员外服的周泰急冲冲地走出来。一见是沈林甫与陈仲荣，还穿着官服，便知道是误会了。
“以后机灵点，手忙脚乱地，再闹笑话，腿都给你打断。”周太亨不满地对先前通报的家丁训斥到。
“原来是两位贤侄，平日里老夫御下不严，让两位贤侄见笑了。”周泰说到。
“见过伯父。”二人对山羊胡子的周泰行了个礼。
“早就听元岁提起，说贤侄做了县慰，而今看着，确实是县慰的气派。”
“伯父过奖了。”
“倒是陈贤侄，这一身装着，颇有虎将之威。”
“哈哈哈，伯父太看得起小侄了，小侄就是跟着子卿混个差遣，图个富贵。”
“哈哈哈～对了，你们可是来找元岁的？快去将少爷叫出来。”然后也不待二人作答，便转头使唤旁边的丫鬟。
“伯父，我等今次却是受知州大人之命，来府上公干。”沈林甫清了清嗓子，对周泰说道。
“征收粮草之事，老夫早已听闻。若是别人来了，老夫或有推脱，但是贤侄亲自勾当，老夫还能拂了你跟犬子的交情不成。”
沈林甫听懂了周泰话里的意思。“多谢伯父体谅。”
“这天已经黑了，没做的留着明日再说。今晚就到这儿，老夫设宴，款待两位贤侄。”
“长者赐，不敢辞。”二人齐刷刷地说道，不过沈林甫本就有心在这蹭一顿。这都到家门了，不进去也说不过去。
既然进入了，肯定是要喝几杯的。不然先前就不会让沈绍带着士卒们去寻酒楼了。
一行人来到了正厅，刚坐下没一会儿，一身书生装扮的周康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子卿、扬吉，好久不见。”
“哪里好久不见，这不前些天才在子卿的婚礼上见过吗？”
“去你的，我这是一日不见，如三岁兮。哈哈哈～”
“哟，还咬文嚼字了。”
在一番开场白之后，丫鬟婆子们端着菜肴走了上来。一盘盘秀色可餐的美味，更激活了肚子里的馋虫。
“来，这一杯小侄敬伯父，聊表谢意。”沈林甫左手托袖，右手执杯，对周泰说到。
旁边的陈仲荣也跟着敬酒，而周康应和他俩。
“哈哈哈～有心了你们，看到你们这些小辈一个个成家立业，恍如白驹过隙，发现现在都是年轻人在跑动了。”
“伯父风采依旧，我等黄口小儿，叫伯父见笑了。”
又是一番家长里短，扯了些没用的，就着喝完了两壶酒。这年头不比后世，虽然喝多了会醉，但是两壶酒也只是让众人提起了兴致。
旁边还有精致的两个丫鬟，抚着琵琶助兴。
“对了伯父，小侄却有一事请教。”沈林甫对周泰说道。
“贤侄请说，老夫知无不言。”
“不知伯父对洞庭水泊之内的水情可有了解？”
“这洞庭湖内，数百年来被水贼盘踞，老夫走船运几十年，湖深处却是没有去过。为了安全，只常常是沿着湖边来往……”
“……不过这湖心毕竟不是无人之地，唐时还有人常去湖心游玩。至于你说的水情地形，老夫虽然不明了，但是只要查阅典籍，总能查到的。”
“原来如此，小侄倒是茅塞顿开。”
“怎么，子卿还要下湖剿匪？”旁边肥胖的周康一边夹肉一边说到。
“哈哈哈～元岁说笑了，我哪有那气魄。只是想起，遂问一下。想必你们也知道，上次水贼遂被剿灭，但还是有少数逃走了。”
“不错，这老夫倒是料到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哪有可能还没下水就彻底消弭贼患的……”
“……且听人说，上次汉阳军遇袭那一夜，华容城也有水贼攻打，只是天亮之前都逃走了。如此想来，而今湖里的水贼不在少数。”
“不错，小侄也一直为此事烦恼。想必各位也知道，我岳州境内并无驻军，巴陵城虽然悬在湖边，但是城内好歹有城防军，倚仗高墙池深，这水贼若是不成势，完全没有威胁……”
“……但是城外就不一样了，乡下人家，连院墙都没人高，何况都是本本分分的渔农，哪里能挡住水贼的肆虐。”
这时周康说道：“所以说啊，你这乡营，还是很有必要的。虽然我居于城内，但是有需要帮忙的，义之所在，绝不推辞。”
“哈哈哈～知我者元岁也，我正有此意。”
听到沈林甫的话，周康险些被噎住了。你小子还真顺杆爬啊，我就是说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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