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儿,长大了,想做什么?”
“医者,和大父一样。”
“还有呢?”
“没有了。”
“你想不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想,当然想,可是去不了啊。”
“等你长大了,我带你去。”
“真的吗?”
“是啊。”
“你想去哪?”
“东边,蓬莱仙山。”
“哎呀,难了,涉父不会行船呀。想不想去西边呢?”
“邯郸,都说邯郸女子美。”
“嗯?以后少和他们玩,听见没有?”
“哦。”
“你想不想去魏国呢?”
“不知道。”
“魏国武卒战无不胜。”
“对对,还有吴起将军。涉父,您当过兵士吗?”
“没有。我胆子小。”
“不,您最勇敢,父亲说,您是我们的恩人。”
“不提了,都过去如此久了。”“望儿,倘若有一日,涉父做了对不起你们的事,你会记恨我吗?”
“怎么可能?”
“万一呢?”
“不会。父亲讲,没有您,他就活不了这么久,就遇不上母亲,就没有我。他度过的每一天,都是您的功劳。父亲讲,就算哪天您需要他的命,他也绝无二话。我同样如此,倘若您需要我的命,我绝无二话!”
“真是这样想的?”
“是啊。父亲还说,等我再大些,就去楚国帮您找家人。”
“楚国很远很远。”
“我一定去。”
“好,我记住了,我等着那一天。”
四六二年,交望从军,驻兵平陆。次年,三晋联手伐齐,双方战于灵丘。
三支军阵,连同身后望不到边际的厮徒掩杀过来,黑压压一片,交望不由自主地左右张望。他恨不得敌人走快些,再走快些,否则阵阵战吼和成排的投石车已将他和兄弟们吓破了胆。
“你猜,他们之中谁会先冲锋?”一个兄弟在最不恰当的时机问了最不恰当的问题。
“若猜中,你是能飞上天呀,还是能遁入地呀?”交望不屑地答道。
“猜猜呗,也许这会成为你最后的话。”
“丧气!”交望狠狠给了他一拳。
那家伙敏捷地躲过了攻击,继续满脸堆笑道:“讲讲,快讲讲。”
“韩——”
“不!”交望的声音刚刚发出,那家伙便立刻跟上答案,“韩人劲弩最强,三晋皆知。”
“魏——”
“不!魏人虽强,但人数有限。魏将可不舍得此一战而损重兵。”等了一阵,见交望不理会,便道,“继续讲呀。”
“还用讲吗?”
“不!”又是一声。这一次,那家伙拖了更长的尾音。交望后悔至极,为何在这也许是人生的最后阶段,要和这个竖子聊最没意义的问题。“我猜,三军齐头并进。”
将军的逝师开始了,交望站的位置靠近中间,可他完全听不到将军的声音,耳边只是响起嗡嗡的杂音。他不得不依靠模仿,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应将军的誓词。“克敌者.......”将军话音未落,第一波投石已然落地,尘土夹杂着血腥味道扑面而来。
交望自小神往的魏武卒,韩材士,以及赵国的百金之士,这一次可是看得真切,坚甲、劲弩、利剑、长铍,无不浸染着齐人的鲜血。交望和兄弟们与敌人轮番缠斗,好容易适应了一种战法,便又换了一种。他们不明白,不久前还在厮杀的两方,怎么就言归于好了呢?三晋攻能合力,守能协同,齐军疲于招架,最终败下阵来。
败兵一路后撤,交望疲惫到了极点。他害怕极了,他害怕一旦睡去便无法醒来,害怕自己支撑不到回家的那一天。他努力回想父亲,回想母亲,回想姐姐,然而一个个记忆的碎片如同美丽的雪花,只是短暂的一瞬。他努力回想涉父,才渐渐连成了画面。
“韩大夫,宋国的向戎到了晋国,他素与我交好,他此次前来是为了弭诸侯之兵。”
“那楚国呢?”
“向戎与令尹也有私交。”
“哦。向戎这是希望赢得名声呀,不过也只有宋国办得到吧。”
“韩大夫,您看我们应如何答复。”
“战争是个祸事,是财富的蛀虫,是小国的灾难。有人要弭兵,虽说办不到,一定要答应呀。”
“为何?”
“赵大夫,你看,如若我们不答应,那楚国必定会答应,还将以此号令诸侯。那么,我们还什么都没做,就先丢掉盟主之位了。”
话音刚落,眼前的画面突然模糊,四周的楼阁瞬间消失,交望转而飘到了空中,混沌之间他拼命向下张望,拼命想拨开云雾,慢慢地,他的视野清晰起来。
“田大夫,宋国左师向戎来了?”
“是的,君上。”
“所为何事?”
“宋国打算召集诸侯会盟,促成晋楚弭兵。”
“哦?上一次,是三十年前吧,又如何呢?还不是仅仅过了五年,楚国就忍不住了?最后不过是自讨苦吃。”
“是的,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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