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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扪心

唐奇谭 猫疲 1999 2025-11-06 23:18

  教士景净没有继续追向密室入口,反而迅速侧身,脊背紧紧贴住冰冷的石壁,右手闪电般探向腰间长杖。长杖顶端的鹰纹雕饰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随着他的动作,杖身竟从中分作两节,抽出一柄狭长利刃。

   那是他常年藏在杖中的护身利器,刀刃上还刻着细密经文,此刻却透着凛冽的杀气。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喉结轻轻滚动,显然已察觉到暗处潜藏的敌人,只是对方的踪迹如同鬼魅,让他无法锁定方位。

   “出来!”景净低喝一声,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握着杖刃的手微微用力指节泛白,另一只手仍按在石壁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墙缝里的苔藓;这是他皈依和隐入教门多年养成的习惯。

   越是危急时刻,越要保持镇定,才有一线生机。可就在他将杖刃即将全数拔出,锋芒完全展露的那一刻,异变陡生。一道无形之力突然从斜后方袭来,速度快得几让人无法反应,只能听到裂空的凌厉风声。

   景净只觉手中的杖刃像撞上一堵看不见的墙,一股巨大力道顺着刀刃传导至手臂,震得他虎口发麻,杖刃“当啷”一声摧折脱出,重重撞在祭台的石面上,弹起的碎片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脖颈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麻痹感,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同时刺入。景净的身体猛地一僵,脑袋不受控制地向一侧扭去竭力探寻,眼中的锐利瞬间被茫然取代,随即又被浓重的黑暗覆盖。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闷哼,身体便像断了线的木偶般,沿着石壁缓缓滑落在地,最终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尚未完全断绝气息。而这时暗室中的人,已经不顾一切的逃到圣物间的门前。

   却又瞬间惊呼惨叫着,被拖倒在地扯进,灯火照不到的阴影中去……片刻之后,阴刻着繁花十字的暗室深处,一身手脚被捆扎起来的身影,像是蛆虫一般的蜷缩在青砖石板的角落中,发生宛如哀鸣般的颤声:

   “别过来!不许过来!”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带着哭腔,又透出一股绝望。这赫然是一名比江畋此身,大不了多久的小郎君;穿着满是折皱的宽松衣袍,却难掩日夜颠倒和神经衰弱,所带来的眼袋和浮肿。

   “怎么会是你?你不是早该死了么!”他充满神经质的呐喊道,随即有变成自艾自怨的极度沮丧:“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只是被那些人骗了……他们还裹挟了更多的人,若我不从,便会比死还惨的下场!”

   “所以,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装死躲起来,逃脱惩戒么?”根据尚文敏供述的线索,找到这里的江畋,在阴影中嗤笑道:“当初我可发誓过,你们这些悖逆人伦,恶贯满盈之辈,有一个算一个都除恶务尽!”

   “我未曾直接参与他们的恶事,只是迫不得已代为跑腿,传过几句话而已;就算是官府的法度,也不能轻易的定罪!”被捆绑的小郎君,却是绝望的流下泪水,在沾满尘灰的白脸上,冲刷下两道狼狈的痕迹。

   “你为何要执泥于我这无关紧要的小棋子?当初的事早已过去,那些罪魁祸首和主谋,也被你一一找上门去,各般的凄惨横死还不够么?我被迫躲在这里,只想安安静静苟活下去,你为什么还要找过来?”

   “我都已经这么惨了,家门不敢认我,众多亲族也与我断离舍,只能躲在这不见天日的暗室里,你还待怎样?”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从嘶吼变成带着哭腔的哀求:“你这杀魔,已害了那么多,就不能?”

   鲸油灯的火苗在他剧烈的动作中晃动,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映在刻满经文的石壁上,像是一道随时会被黑暗吞噬,却仍在垂死挣扎的微光。与密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形成了一种荒诞又揪心的对比。

   “不能!”江畋此身清冷无情的声音,打碎了他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你这些求饶诡辩的话,该下去和那些受难者说;若不是我,世人谁能晓得,城下坊那些娼妇失踪和虐杀惨剧,却是有人穷极无聊之举?”

   “当初受邀我协助广府法曹,发现了一点端倪,就被人设计定罪,无端背上诸多凶案嫌疑;就连曾经看好的刑部司,也舍弃与我。”江畋声音微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又有看透世事的冷冽。

   “所以我明白了一件事情,定罪那是官府有司的职责,我只负责铲除罪渊!”他向前迈出一步,脚步声在空旷暗室中,每步都像踩在人的心拍上:“你当初刻意结好与我,不就是为了打探内情,通风报信?”

   “也是为了利用我的手段,解决一些暗中碍事的对头么?”江畋的目光骤然锐利,遥望某个方向,“只是后来牵连其中死多了,不免令你背后之人引火烧身,这才不顾一切断尾求活,牺牲你来保全他人吧?”

   地上昏死的景净仍一动不动,胸口微弱的起伏。小郎君的啜泣声与呻吟声不知何时已停了;江畋再度从阴影中完全露脸,微晃灯火落在他的侧脸,一半明亮,一半暗沉,宛若他此刻晦明莫测的立场和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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