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睛，“顾季”正居高临下，俯瞰着一群人。

　　 面色冷漠，目光凌厉，但只有顾砚知道，她很激动，很兴奋。

　　 她找到了自己的“弟弟”。

　　 向着那人看去，顾砚怔住了，哪怕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可在这一瞬间，看到那人的眼睛后，他无比确认：那个就是自己。

　　 【怎么会是……我？】

　　 他的思维一阵恍惚，险些从这个场景中掉落。

　　 说不清是苦涩还是高兴。

　　 但一阵刺痛将顾砚思维唤回，他和少女共享后，从未感受过这种痛。

　　 身躯的不适远不及实验时，但心脏如同针扎一般，一股委屈的情绪霸占少女的内心。

　　 刚刚她被弟弟刺了一刀。

　　 这是她唯一的“亲人”，除了难觅其踪的神，唯有他是少女的挂念。

　　 但他持刀，与少女对峙着。

　　 顾砚同样不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是她很重要的人！

　　 【别伤害她，她并不是要害你。】

　　 可他的声音，谁也听不到。

　　 少女已经坚强了许多，在她看来，弟弟不过是有些叛逆而已。

　　 没关系，刺了一刀，算不上多痛。

　　 顾砚自然也知晓她的所思所想，心中五味杂陈，但最多的，还是对“顾季”的心疼。

　　 “顾季”以荆棘和爪牙保护自己，将仅存的软弱留给他。

　　 【为何“我”浑然不知？】

　　 因为他是人类，这便是答案。

　　 这场战斗，顾砚一直在旁观。

　　 “他太弱了！”少女内心想着，顾砚也能知道。

　　 没错，对于她而言，太弱了，如果不是担心伤到他，早就结束了战斗。

　　 “吓吓他，长点记性。”她找准时机，将手中武器刺出，但对方并没有躲避。

　　 少女瞳孔骤缩，瞬间紧张起来，连忙粉碎了武器。

　　 “怎么不躲开，蠢货！”

　　 “还好没伤到他。”

　　 不过，马上少女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以伤换伤？】

　　 顾砚苦涩一笑，原来他和“顾季”的冲突，竟然到了这种程度。

　　 但那不是现在的他。

　　 他明白“顾季”的感受，知道她的想法，他不会持刀去伤害这个可怜女孩，对于她的，只有愧疚以及怜惜。

　　 少女情绪低落下来，没有再挥动武器。

　　 “也许，在他看来我才是个疯子吧。”

　　 没错，“他”确实如此认为。

　　 但少女不会改变，因为她要遵循神的意志，两人亦是因为神才会有交集。

　　 周围画面开始破碎，顾砚无力抵抗。

　　 【她很难过，自己的弟弟和信仰出现冲突。】

　　 “你们杀不了我。”

　　 【嗯？】

　　 明明已经没有了画面，看不到人影，可顾砚听得见声音，“顾季”的声音。

　　 画面再次出现，复杂的情绪再次充斥了顾砚的内心，浑身也感受到剧烈的疼痛。

　　 “顾季”站在巨龙背上，对面是许许多多人类强者，她已经被血染红，刺痛不断冲击她的神智。

　　 同时他明白了，神已经不再需要她继续杀人，她大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她无愧于神。

　　 离奇的是，在被人类折磨，杀戮无数后，还想要去体验人类的生活，真是矛盾。

　　 不，或许她只是想知道，为何“他”会为了人类做到这一步，明明都是一群恶魔…

　　 都不重要了，都无所谓了。

　　 因为她马上就要死了，死在他的手中，死在人类的手中。

　　 神知道吗？祂当然知道。

　　 这是神为她寻找的归宿，或者说，这是神的……

　　 戏弄。

　　 理之律者，该退场了！

　　 【不行，不行！】

　　 顾砚慌乱了，少女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她杀了太多人，伤的太严重，但她仍是一副淡漠的样子。

　　 洞悉宝石出现在她的手中，顾砚目光一滞——

　　 【她想自我了结！】

　　 他知道她的过往她的绝望她的哀嚎——

　　 他知道她是个可怜人，无论她是不是该死，但此刻顾砚不想她死。

　　 “不知道以后他知晓自己的身份，会不会为我惋惜？”

　　 【你不要死！】

　　 “呵，我又没做错什么，这个蠢货怎么做关我何事？”

　　 但顾砚知道，她其实很在意。

　　 无论是以前的少女，还是现在的律者，都没有害怕过死亡。

　　 刺目的光芒四射，周围画面再次破碎。

　　 梦结束了。

　　 ……

　　 “不要！”

　　 正趴在桌子上的顾砚突然大叫一声，站了起来，将一旁的顾漓吓了一跳。

　　 “嗯？”看着没有关闭的显示屏，他愣住了。

　　 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现实也好，梦境也罢，都在顾砚脑海中十分清晰。

　　 那个弱小绝望的少女，孤高淡漠的律者，以及杀死了她的自己。

　　 说不出什么感受，他盯着屏幕发呆。

　　 当自己切身去感受了“顾季”的人生后，他还是无法去评价这个人，作为人类，自己还会义不容辞的围杀她。

　　 他同情的并非是那个崩坏的使者，残酷的刽子手，而是从未见过美好的，经历了哀嚎与绝望，可还是要对他温柔的少女，这两个是同一人，所以顾砚会惋惜，会愧疚，但不会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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