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空右眼的灿金色眸子闪动——敏锐地捕捉到了刚刚渡劫之地的中央，那一尊青铜巨鼎还完好无损，巨鼎之上，一道又已经变得漆黑了的身影静静盘坐。
“他怎么在休息？”常空皱起眉头，也问了一个问题。
“在适应新的身体。他完成了前三道雷劫的锻造，在调整、适应新的身体、新的力量。”
鬼神开口回答，进一步解释。
“九九天劫——
前三道，洗刷皮、肉、筋；
中三道，锤炼脏、腑、骨；
最后三道，锻造神血、神脉和神髓，进而成就身躯金身。”
常空心头一沉。
他终于知道刚刚在打中赵志刚之后、碎裂血痂之下的那微微的金光是什么了——那是雷劫洗练过后的肉身。
三劫过后，一身的皮肉筋已经超脱人间，成为了仙人之躯的基底。
再反观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激发自己的潜力，让自己突破到与神匹敌的层次，为的就是在今天彻底终结掉一切的因和果；但他同时也感受的到，自己现在的这种状态……已经坚持不了太久了。
以太、混沌、父亲给的救命毫毛……
他用了太多东西。（作者：属实给你的挂也是太多了。）
但即便是这样，刚刚在面对三劫之前的赵志刚的时候，就已经有些吃力，甚至落入下风，是在鬼神时不时地帮助之下才有机可乘；如今他三劫之后，在消化完所有的力量之后，只会变得更强。
而到时候……
常空握紧了拳头。
事情一件一件地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每当他变强了之后，他的敌人——没错，这个时候就是指赵志刚——就会变得比他还要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本来希望自己有将、有土，但到头来自己似乎是那个被挡的兵、是那泼被掩的水啊！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现在，自己似乎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底牌。
……目前很抵触的一个底牌。
“你恨我吗？”
鬼神没由来地开口问了一句。
……嗯，这个底牌现在还开始煽情了。
常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你觉得现在是个谈心的好时候？”
“闲着也是闲着，唠唠呗。”不知道是不是鬼神离开酆都的时间久了，越来越变得轻松随意、越来越没有个地府之主的样子。
嗯，还沾染了一些东北的口音，整个人……整个神都显得更搞笑了一些。
常空虽然心中有些焦虑，但感觉身边儿这位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的样子，好像……赵志刚已经是必败的局面。
又或者……赵志刚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下来。
似乎是突然想通了这个点，常空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那我呢。他又想着。
是不是从一开始，我也是注定了会走到如今这个境地？
“我利用了你，你不恨我？”鬼神侧过脑袋看着常空的背影，似乎有些玩味。
“纠正一下，是‘一家子’。”常空没转身，背着伸出四根指头，“我、我妈、我爸……还有我爷爷，甚至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曾经也利用过我奶奶。
……还有从一开始你就在不停接近的，我的小姑姑。
你利用了我们一家子。”
鬼神沉默。
常空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其实在自己觉察一切之前，自己就已经在这个局中出不去了。
母亲也是布局者之一，爷爷似乎也扮演了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而父亲则是棋盘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所以究竟谁才是推动自己父亲牺牲的凶手……某个答案似乎常空自己都不愿意承认。
或者说，要牺牲父亲的凶手……只有一个吗？
而父亲在面对这个被安排的命运，又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
今天他似乎想通了一些。
或许，和赵志刚一样，父亲是自愿牺牲的。
所以鬼神的那个问题——自己恨他吗？
恨，他当然恨。
在遇到鬼神之前，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普普通通地高考完，上一所普普通通的大学，接着普普通通的过完一生；到目前为止这一辈子最大的一个愿望，可能就是能和蒋晴晴有情人终成眷属……
但是这一切终止于那天晚上。
他见到马小刚从怀里掏出那个古怪卷轴的那一刻……
等等。
又或者……
常空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的苦涩更盛。
他摸向自己的胸口——
小火炉此刻隆隆旋转，恰如小时候常空第一次意识到它的存在的那一刻开始。
命运。
多么有趣、又多么好笑的一个字眼。
究竟是命运选中了自己，还是冥冥之中自己也同样选中了命运呢？
但谁选中了谁，重要吗？
好像结果都是一样的。
只是鬼神似乎也并没有自己原本想象中的那么厉害，毕竟连他都没有法子逆天改命。
常空心头不禁觉得好笑，鬼神在自己这里好像越来越祛魅了。
所以……好像也没那么恨了。
嗡——
一声嗡鸣传来。
巨鼎之上，赵志刚终于睁开了眼睛。
身上的血痂已经寸寸碎裂，他轻轻地抖落，非常巧妙地恰好留下了裆间儿的私密部位牢牢吸附。
微微的金光自皮肉之间透露出来，他轻轻握拳，感受着美妙的力量充斥着每一寸的肌肤。
“这就是神境的肉身吗……”赵志刚轻声低喃。
不远处，常空看着那道身影，他感受到了空气似乎正在慢慢变得粘稠、甚至越来越难以呼吸。
这才是真正的无形神威。
经过天罚之后，果然和登神之前仅仅凭借和空间共鸣产生的神威有云泥之别！
“哦对了，说个事儿。”鬼神开口，“就是……”
轰——
拳风呼啸，来得是那样突然。
常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被余波震得倒射出去，擦出一条深深的裂痕。
抬头看去，巨大的斧头还插在地上摇摇晃晃，旁边至于鬼神的影子早就不知道去了何处……
轰——
天空中又是一道轰鸣，但这不是雷劫。
是两尊神灵在云层中的碰撞！
常空躺回坑里，仰头看着天空中，轻声模仿着抖森的英国口音。
“I’m listening.（我在听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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